南通赤子情华侨图书馆《书香园地》第158期
2022-11-06 16:29:22 书香园地
相思小餐馆
黄东涛
【正戏】
看到“相思小餐馆”招牌四个字,程江的心一阵乱跳。
还没尝一口,痴痴望着端上来的印尼黄薑饭,程江眼睛一涩,泪珠儿顷刻涌上,在眼眶里热烫地滚动,要不是递着纸巾的一只手伸过来,泪水早就滴落在黄薑饭上。
顺着伸来的手望着女店主,看到了米黄色大口罩上面那双陌生又善意的眼睛在微笑着,问他,是不是辣到了?你要的辣椒只放了一点,不怎么辣的。
不是……只是说了两个字,那女店主已经一阵风卷似的忙着为其他食客点菜写单了。
这餐厅电子点菜、八达通、信用卡都无法用,店面的招牌陈旧结灰,店里木制座椅窄逼,大略只能容十七八人左右。环顾店里环境之后,老程视线再一次落在自己桌面的这碟黄薑饭上。几年前观看八集《鸭川食堂》连续剧,不理解几位顾客只是尝了一口美食,就突然泪流满面,现在自己还没尝,只是看一眼,就无法控制如激流汹涌而来的激情泪水,终于理解了,那都是因为吃到、看到了记忆中的味道。
除了四五十年前没有这样精致的暗绿色四方形瓷碟子,那时用的是木制的外,这几乎半个世纪后的黄薑饭,菜肴摆法五十年不变,形成了“群星供月“之状,左上角坐镇的是两块深棕色浓汁巴东牛肉,顺时针过来是半粒水煮蛋后再油炸的鸡蛋,上面整齐地涂抹了红红的辣椒酱,再来是混杂了迷你小鱼的几汤匙分量的油炸花生、上面洒满红萝卜丝的酸甜腌制青瓜,接着是白色粉边的炸虾片,最后是涂抹了西红柿辣椒汁的切条蒸煮茄子,中间就是黄黄的薑汁饭了,犹如一个中秋月亮,鼓鼓的仿佛从一个大碗模版倒出来,上面还撒了些许炸红葱末。这个卖相,很显然是用心良苦地打造出来的,集棕、红、绿、白、紫、黄颜色之大成。
看看时间,正好是12:30。其他美食菜肴,在营业时间11:00后不久就可以送到食客面前了。唯独这碟相思黄薑饭,菜单上特地说明需在12:30才有,且在一个小时内限时限量供应。
开始脱下口罩,一阵黄薑饭的香味扑鼻。
老程以前吃遍这小岛几个地区的的黄薑饭,虽然都是东南亚离乡人当小老板,但都不是S镇家乡人开的,仅试黄薑饭就知道,事缘唯独他家乡的特别,不用椰汁。
如今这独一无二的特别黄薑饭滋味,再次令他泪湿满面。
戴口罩的岁月延绵快三年,单身的老程住在公屋,深居简出,节衣缩食,唯一的爱好是吃,特别是南洋的美食,当然,尤其是怀念他家乡S镇的黄薑饭。但几十年来无缘相遇。形势稍微好转,他才有可能得空出行,再度吃遍小城。不知怎的,总是有一种失落情绪涌上心头。
黄薑饭,是他记忆中的家乡味道,也是初恋的味道。
那年他十八岁,与小他一岁的阿思同班。两个人感情甚笃,相约离家深造。没想到恋情为父母反对,虽然彼此家境都相若,但阿思是独生女,开小饭馆的阿思父母死活都不让女儿跟随老程,希望她在当地嫁给有钱人。阿思和老程伤心欲绝,难分难舍,相约无论如何,小程走后,阿思也要设法出行找到他相聚,重续前缘。
那时阿思家开餐厅,以黄薑饭闻名小镇。父母精湛的厨艺传给了女儿阿思,老程启程前夕恰是星期日,阿思下厨帮忙,亲自招待特地来店吃最后告别黄薑饭的小程。
阿思从这一天起,制作了新菜单,黄薑饭前加多了“相思”两个字。
她端出黄薑饭的时间正是中午12:30,黄薑饭上面的菜肴和眼下摆法一模一样,呈“群星供月”之状,顺时针是两块深棕色浓汁巴东牛肉、半粒水煮蛋后再油炸的鸡蛋、混杂了迷你小鱼的油炸花生、酸甜腌制青瓜,白色炸虾片,最后是切条蒸煮茄子,中间就是黄黄的黄薑饭。
……老程想,除了阿思一家,独特的黄薑饭还有谁家制作和出售?半个世纪的阔别和久违,餐馆又怎会在这小岛出现?
相思小餐馆? 阿思如今又在哪里?难道刚才那位女店主是她?
外面食客大排长龙。老程虽然想将餐椅坐穿,无法不起身结账了。
刚才的女店主未见。该是在厨房忙碌;收银的是一位面眼神酷似她的姑娘。
老程走出餐厅时,感到满腹惆怅。
【大结局】
自从嚐了那家餐厅的相思黄薑饭,老程失魂落魄,每到上午十一时许,脚儿无法自控,如有神引,下电梯、乘地铁,走进那家相思小餐馆。
想再见见收银处那位眼神含着笑意的女子,但坐镇和走动招呼、记餐的都换了那年轻姑娘。
点了相思黄薑饭,十二时半,后厨准时送餐的也不见她,换了一个男助厨。
老程望着丰盛的黄薑饭发呆。他万分后悔昨日的胆怯,不敢趋前相询。不过,餐厅名字或有雷同,黄薑饭虽然还是那味道,也可能传到了下一代或转让他人,谁会理睬他的多事?如果真是她而且有心,难道认不出他?他吃的时候不是除下了大口罩吗?但回心一想,半世纪后的他已经成为半个老翁,戴帽子,两边鬓发全雪白,又戴着灰黑色眼镜,皱纹纵横交错,纵然咫尺相对,岂是容易相认。五十年啊,也许郎有情,妾无意,当年的山盟海誓早就灰飞烟灭。
多情会被无情误。一星期了啊,老程准时中午进餐馆,呆望饭桌上的黄薑饭,饭上映现的都是阿思那年的脸庞。但那心目中的“疑似阿思”犹如人间蒸发,不再出现。老程于是怀疑自己一星期前也许是做了一场白日梦游。
他决计不再做这等傻瓜行径了。纵然确切无误,是阿思她,再见又如何,有了女儿,显见成立了家庭,彼此见面有的只是尴尬,又何必呢。
昏昏沉沉地过了一个月。
老程偶然到那餐馆附近一带买电脑零件,忽然想起相思小餐馆拐个转角就到,心想,有一个月了,没来帮衬,看看时间很巧正是中午一时十分,再过二十分钟,黄薑饭就停止供应;他快步穿巷过街,赶进了相思餐馆。好险,只剩下十分钟。
甫坐定,一声招呼传来:黄薑饭一份,珍多冰一杯,是吧?
声音来自收银处,老程吃了一惊,一看,竟然是他第一次进餐馆见到的眼睛含笑的戴米黄色大口罩的女店主。未等他回覆,她已一阵风似的入厨,又一阵风旋出来。一盘香喷喷的黄薑饭已经摆在他桌上。前后不到五分钟。端出珍多冰时,女店主同时将一张残黄的黑白照递给他。
你上个月最后一次来吃时,跌落在座位地面上的。她说。
老程想起了,那应该是他掏钱时不慎掉下来的。
照片上是半个世纪前老程(当时是称小程)和阿思站在小镇她家餐馆前的合影。两人青涩的容颜,让人读出可爱和无邪,联想到初恋的纯洁。
她说,我也有一张。
老程大吃一惊,更惊讶的是她向他招招手,引他站在收银处看那后面的墙,果然那里也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黑白照,不同的是过了胶,保护得更好。
阿思——老程想张开大嗓子大叫,叫不出,只是眼定定凝视女店主。
小程——真想不到,对方非常轻声,却亲切如故,两眼闪动泪花。
老程激动兴奋,黄薑饭只送进了几口,无法再吃;阿思说,我叫他们打包。
* * * * * *
相思小餐馆一夜无眠。
十时打烊后,馆内安静,半世纪前的同学少年,如今一个老眼昏花,一个头发花白,对看无语。青春年代的激情,好似全在岁月的捶磨之下消失无踪了,唯余沉默和凝望。
两杯咖啡氤氲了一室的静寂,时光仿佛定格凝止。
明明认出了我,故意戏弄我?老程很疑惑。我动汤匙开始吃时,除了口罩啊。
阿思摇摇头道,你戴着鸭舌帽,两鬓雪白,下巴也留了白胡须,又戴了灰黑眼镜,时间又相距了五十年,谁敢认谁?
那眼睛为什么对着我笑?老程不服。
我对其他顾客也是这副表情,难道哭丧着脸?
唉,只怪我胆怯,不敢贸然相认。第二天起你又失了踪。
阿思说,那也正常,跟风制作相思黄薑饭的有好几家呢。何况我的大口罩比谁都大。
我一个月前天天来报到,几乎一周风雨无阻,妳却好像有意逃避我,玩失踪。
阿思哈哈大笑,你想象力丰富,我哪会这样?真那么不巧,我动了白内障手术,两边都割除了,正好相隔一个星期,休息中。
这样啊。妳到现在还戴着大口罩。我不堪入目的老态,至少你看过了两次。
我添加了满脸的麻子,你会很失望。假设岁月倒流,你是爱我的内心,还是一张脸呢?阿思依然戴着大口罩,半开玩笑半认真。
老程掠过了一阵不悦,估计她今日已不同往时,好讲风凉话吧。
又沉默了好半响,只听得墙上古老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音。
妳如今有女儿有事业,我应该祝福你,我却还是当年那个非卿不娶的傻子,如今变成了单身光棍。老程有点伤感,说完,站起,转身走到门口,准备离去。
阿思见状,吃了一惊,也急了,赶紧起身,突然从后面将老程环抱住。
小程!我哪是你说的那样,我哪是你说得那样。
老程感觉到那温暖的女性躯体在他背后边动情哭泣、边不住地颤动。
他听到了她的嘤嘤哭诉,仿佛从遥远的星际传来:这几十年我受的苦,你是不知道的。你走后,我抗拒了几次婚姻。母亲早逝,守寡的阿姨过来照顾父亲,十年后在我力促下他们同居,生了一个女儿,也从此改善了我和父亲的关系。大约八十年代初我就和小莲来岛屿打天下,希望有日能在南下的大浪潮族群里寻觅到你。如果我移情别恋,还会在收银处贴那张五十年前的老照片吗?
那位像你的姑娘,就是小莲,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了?
是呀!聪明。不然年龄不会差那么大。
老程一阵兴奋,一颗久盼甘露滋润的心儿狂跳,慢慢回转身,也将阿思紧紧拥抱住。阿思久久埋在他胸膛的脸,此时已经除去口罩了,抬起泪眼仰看老程时,老程看到了白发包裹住的,依然是阿思年轻时的那张美丽的脸,虽然岁月的磨炼回馈她几条鱼尾纹,却增添了她内敛的优雅和成熟美。
你不嫌弃,就天天过来相思小餐馆,除了相思黄薑饭,我会亲手入厨,让你吃遍家乡味道。
我还想重嚐当年那种初恋味道。老程望着阿思的眼睛。
一定也会有的,阿思说。
我想来帮忙呢?老程问。
随时欢迎,阿思回答,我也想到你家里看看。
很小,我只一个人住,不嫌弃的话,也欢迎你来度假,大优惠,食住全包····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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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报 时 木 人
梅梅和鹦鹉远远地望见了报时木人,它正在击鼓。
等梅梅走到报时木人跟前时,一朵白云把她托了起来。白云慢慢绕到木人身后,那里是一扇小门,门上有一个轮盘,上面是看不懂的字,还有指针。鹦鹉跳到指针上,用嘴巴把指针拨到一个地方。小门就变成一个洞,鹦鹉飞了进去,梅梅也跟着爬了进去。
洞里没灯,黑乎乎的。爬了没多久,梅梅就看见了一星亮光。再爬了一会儿,就到了另一个地方。
这是一条走廊,长得好像没有尽头。走廊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门,好多都贴上了“闲人免进”的牌子,梅梅试着推了推门,可门都上了锁,根本推不动。梅梅和鹦鹉就这么往前走。走了一会儿,鹦鹉就嚷起来,“梅梅,那扇门是开着的!”
梅梅往左看,那儿真的有一扇开着的门,里头什么也没有,静悄悄的。梅梅把指头放在嘴上,说了声:“嘘!”,就轻轻地走了进去。
读《无人生还》有感
蔡嘉琳
(福建中学)